Don’t lie to me-用微表情分析鲍威尔的降息意图

　　（来源：北信瑞丰基金）

　　今天是2024年12月18日，再有不到1天的时间，也就是北京时间12月19日凌晨3点，美联储将公布12月的利率决定。本次利率决定是否降息？若降息的话，降息基点如何？从近期美联储各种讲话来看，其相关官员不约而同地打起“太极”，都没有给出直接明确的看法。可以说美联储的预期管理真的是顶级阳谋，一举一动都牵涉市场的心率和脉搏，而我们却耐他无何。那如何洞悉美联储的真实动向，笔者想换个角度，通过分析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公开讲话中的一些微表情或肢体语言，来尝试还原其真实意图。

　　首先我们讲一下什么是普通表情和微表情？普通表情通常是人们主动表达出来的面部变化，时间较长，容易被察觉，同时也能很好的被伪装。微表情则是指人类面部在极短时间内，不自觉地表现出的情感反应。微表情通常出现在人们隐藏或掩饰情绪时，是潜意识情感流露的瞬间表现。微表情能够揭示个体内心真实的情绪状态，甚至能帮助识别谎言或情感冲突。

　　微表情很难伪装，因此具有更高的情感真实性。但是微表情变化也极为短暂，通常是1/25秒到1/5秒之间，要想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变化，实践中需要在视频中逐帧去分析。

　　在北京时间12月5日，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参加纽约时报DealBook峰会时，发表了他在2024年最后一次利率决策会议前的公开讲话，鲍威尔此番讲话未能给出有望降息的任何明确信号。但我们来具体分析一下他本次讲话的一些肢体语言和微表情变化，来体会那些字面意义下所可能流露出的一些细节。

　　鲍威尔整场讲话时间为34分钟，按照视频帧率30帧/秒，总共有61200张画面，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微表情分析工程。在寻找微表情分析基线和降低噪声干扰等方面，笔者做了技术性处理，并利用AI技术来提高效率，以重点分析鲍威尔对有关降息方面的表述时的微表情含义。

　　第一步、分析谈话节目刚开始的状态

　　谈话节目一开始的时候，鲍威尔就双腿交叉（见下图），从心理学的角度这是一个带有抵触心理的姿态。《如何像读书一样读人》的作者杰勒德尼伦伯格和亨利H卡莱罗，曾录制了2000场谈判，写道“只要有谈判者双腿交叉时，就无法达成协议。”从心理学上看，双腿交叉意味着一个人在精神、情感和身体上自我封闭，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不愿在谈话中让步。从坐姿上我们能看到鲍威尔对于本次谈话秉承公事公办的态度，一开始就做好了只说官话的准备。

　　而我们看主持人一开始的坐姿其实时非常随意开放的，说明他想让被采访人放下戒心，去吐露更多的心声。

　　也许看到鲍威尔拘谨的姿势，随后，主持人也交叉双腿（见下图），这就为整场讲话奠定了基调，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主持人是不会放松警惕的。果然，整场谈话节目主持人一直穷追猛打，变换各种说法来套路鲍威尔（这里笔者做个伏笔，下边会讲到）。

　　第二步、分析讲到关键的通胀和就业问题时的状态

　　当主持人问到“通货膨胀看起来比想象的要棘手，经济在许多方面比预期的要强，如果降息或不降息，其代价是什么？”的关键性问题的时候，鲍威尔回答非常值得研究。

　　首先我们看鲍威尔的肢体语言，在回答这个问题一半的时候，鲍威尔做了心理学上非常经典的一个摸鼻子的动作（见下图），而且这个动作在整场谈话只做了一次，所以结合这个关键问题和这个关键动作，再分析语言措辞、语音语调、微表情就很有意思了。

　　1）肢体语言分析

　　在心理学肢体语言研究中，摸鼻子常被视为一个可能的说谎信号。科学研究发现，当一个人说谎时，体内会释放出一种名为儿茶酚胺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会导致鼻腔内部的细胞肿胀，从而使人不自觉地摸鼻子以缓解不适，这种现象被科学家们称为“皮诺基奥效应”，血压的上升导致了鼻子发生膨胀，从而引起了鼻子的神经末梢传递刺痒的信号。

　　当然，摸鼻子是一个经常会发生的小动作，做出这个动作也有可能是因为鼻炎、感冒或者因为眼睛的压迫从而不适。因此鉴定他人是否说谎时还需要结合其他的说谎迹象进行解读。

　　2）微表情分析

　　再来看这一刻的微表情（见下图）

　　通过AI来分析这一刻的微表情，能够看到confusion（疑惑）0.55、concentration（精神集中）0.54、doubt（怀疑）0.49。翻译成人话就是此时鲍威尔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自身是有一点怀疑和疑虑的，但是处于本身的角色要求，他必须在公众面前集中精神，减少别人的怀疑并让它听起来更真实一些。再讲人话，就是说他在掩盖此刻的真实意图。

　　3）语言情境分析

　　那么鲍威尔以上微表情对应的是什么话呢，我们看一下他讲的原文：

　　The US economy is doing very well． We‘re ina very good place with the economy． We’re growing at， you know， around two anda half percent and inflation has come down． Headline inflation was as high as7.2 or so． Now it‘s at 2.3% and unemployment is at 4.1% which is a little higherthan it was a couple years ago， but it’s still near very… it‘s a very verylow level．

　　鲍威尔先是夸美国经济增长良好，然后说整体通胀从高点的7.2%左右下降到当前的2.3%，当前4.1%的失业率虽然比几年前要高，但是仍然是较低水平。

　　以上鲍威尔在陈述数据方面是没有问题的，数据就是数据，不存在他个人主观方面的因素。但是最后一句对失业率的评价，就让一切自相矛盾起来。

　　鲍威尔说失业率处于一个非常低的水平。真实的情况是什么，从2022年3月美联储开启加息周期以来，失业率是波段上升的，而当前（当时讲话节点的10月数据）的4.1%的失业率也是2022年以来的较高水平（2024年7月达到最高值4.3%）。

　　资料来源wind，信达证券研发中心

　　笔者另外从说话者语音感情上做了AI分析（见下图），尝试验证鲍威尔言不由衷的疑点。

　　从语音感情AI分析上，表现出来的是Distress（窘迫）0.5，anxiety（焦虑）0.39，contemplation（深思）0.33。这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鲍威尔对所说的话并不自信。

　　综上，不难解释，为什么鲍威尔在说出it‘s a very very lowlevel（失业率处于非常低的水平）的时候，其肢体语言、微表情、以及说话的语调都在发出相反的信号。

　　4）进一步逻辑分析

　　从本次讲话的时间点上来说，恰好是11月非农数据公布的前一天。根据金融界的文章，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有权限提前一天看到这份数据。美联储主席之所以能够提前获得这份数据，其目的就是要为可能的政策或公开发言做准备，防止数据引发市场重大波动，并提前做好紧急预案。

　　也就是说鲍威尔在讲话的时候，实际上是已经拿到了第二天非农数据的。另外鲍威尔在本次讲话中只说了失业率数据，并没有说就业数据，其实已经暗示了就业数据对降息选项的干扰。果不其然，北京时间12月6日，非农数据显示，11月美国失业率达到4.2%（预期值4.2%，前值4.1%），11月季调后非农就业人口22.7万人（预期值20万人，前值1.2万人），非农就业人口数量超过预期，为进一步降息提供了干扰。

　　如果大家认真看完本场讲话，有很多地方是值得玩味的，笔者在开头所讲，主持人保持着火力输出，在特朗普对美联储的施压，美联储的独立性，美国财政部对美联储权力的削弱、非农就业人口为什么经过调整后变化很大等敏感性话题持续套鲍威尔的话。

　　所以，鲍威尔在面对现实的政治压力，如果借着数据来做降息无可厚非，也不会落人口舌以对美联储的独立性的怀疑。而现实的数据却是干扰的，一方面11月的失业率上升到4.2%，法兴银行分析师警告称，美国11月的失业率超过了过去36个月的移动平均线，按历史经验，自1950年以来，每次出现这种情况，都会出现经济衰退。另一方面，就业市场依然火爆，11月非农就业人口超过预期，经济依然火热，这也给是否持续降息带来了疑问。

　　所以，鲍威尔在讲到通胀和非农话题的时候做了一个技术性的手段，试图强调他所领导的美联储近几年所做的工作卓有成效，并强调失业率低来降低市场对降息预期的判断。

　　3、第三步、讲到降息的关键问题时的状态

　　可能有读者或观众会问，你以上花里胡哨的搞了一推，也没分析出美联储12月到底是降息还是不降息啊。别急，前两步必不可少，因为前两步是锚，是在没有鲍威尔大量肢体或面部样本的基础上做了心理学上的一个简单的基线（至于什么是基线就不展开了，感兴趣的可以阅读相关心理学文章）。简单来讲，如果我们假定前两步有效，那么按照同样的方法开展第三步的话，效果是大差不差的。

　　1）肢体语言分析

　　鲍威尔在讲到降息这个本场谈话节目最关键的话题时，连续做了5次手掌向下压的姿势（见下图），这5次手掌下压动作时，正好对应“we try to find neutral”（我们试图找到中性利率）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单词。

　　从心理学的角度，这是个典型的权威性动作，代表了“权威性、命令”的意思。领导者或权威人物通过这个动作暗示“我说了算”，或者对当前局势进行定调，强调自己的立场，希望对方服从或遵从指示。可见，鲍威尔在对待降息的态度上，是做了定调的，就是寻找“中性利率”。

　　2）微表情分析

　　我们再来分析一下鲍威尔在说“neutral”这个单词时的微表情（见下图），通过ai分析，此时鲍威尔透露出来的微表情为confusion（困惑）0.65，concentration（聚焦）0.5，doubt（怀疑）0.48。笔者个人解读是鲍威尔对寻找“中性利率”是感到不确定的，到底“中性利率”是多少，鲍威尔此时并没有结论。其实，鲍威尔没有给出结论也正常，这不单单是他一贯的谨慎作风，更重要的是现实的各种掣肘因素使得他也不知道“中性利率”应该是多少，这从他在本场讲话中对待关税的态度上可见一斑（特朗普的关税想法还没有落地，美联储无法制定相应的政策），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3）语言情境分析

　　我们再结合鲍威尔有关降息和利率方面的发言进行分析，鲍威尔发言原话为：

　　We were the last major central bank to cut andwe‘re now on a path to bring rates back down to a more neutral level over time.You you’re right， the economy is strong and it‘s stronger than we thought itwas going to be in September.So the labor market is better and the downsiderisks appear to be less in the labor market． Growth is definitely stronger thanwe thought and inflation is coming a little higher． So the good news is that wewe can afford to be a little more cautious in as we try to find neutral．

　　本段话没有任何数据，基本都是结论性或主观性的发言。如果再结合之前主持人问鲍威尔九月份的降息是否幅度过大这个棘手问题，笔者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就是鲍威尔承认了相较于九月份，随后的经济发展超过了当时的预期，劳动力市场也表现更好，并且劳动力市场的风险在减少，通胀要高一些。正是有了九月开始的降息，在寻找到“中性利率”之前，美联储会更加谨慎。

　　简单理解就是美联储在以后的降息会更加谨慎。那么这段话到底是不是鲍威尔的真实意图呢，我们分析一下他在讲这段话的语音情感（见下图），其中concentration（聚焦）、determination（坚定）、contemplation（沉思）占据整段话感情表现的前三位。从感情表达分析上，笔者觉得鲍威尔对降息的谨慎态度上保持了一定坚定立场。

　　综上，鲍威尔在本次谈话节目中确实谨慎，但是一些细节性的肢体语言、微表情给我们另外一个思路去了解其真实意图。总的来说，笔者认为鲍威尔将对降息节奏保持一定的克制，不会突然大幅降息，而是寻求“中性利率”。但是对“中性利率”的具体数值，鲍威尔并没有结论。但是有一点还是比较明确的，就是当前的利率并不是“中性利率”，所以美联储在12月份进行降息是一个大概率的事件，但随后的降息就要考虑市场对“中性利率”的理解，这也是美联储在做预期管理。具体答案会在北京时间12月19日凌晨3点揭晓。当然，公布利率决定后的鲍威尔讲话才是重头戏，届时笔者也会做相应的分析，以进一步挖掘鲍威尔对“中性利率”的解释。

　　最后，要提醒读者或观众注意的是，笔者仅仅从心理学的角度去尝试分析鲍威尔对降息的态度，只是一种研究和学习的过程，并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美联储在公布利率决议的前后，市场波动往往剧烈放大，一定勿把此作为投资建议。另外，在没有足够多样本和基线的前提下所作的分析肯定有误差，有可能出现过拟合的现象，没有普适性，不适用于其他场合。而且，微表情等心理学分析只是商业逻辑的辅助，只是思维逻辑链条的补充，切勿走火入魔，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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